浅谈中国厕纸的那点事

据记载,中国现存最早的纸张碎片是在甘肃省的放马滩出土的,可能是一张地图的一部分,可追溯至公元前-前年。公元年,蔡伦改进造纸术,纸张开始在皇室贵族间普及,实用性逐渐提高。到公元年8月26日(农历为八月一日),中国发明厕纸,纸张分化转向另一处实用方面。

如果说纸的发明和改进是文化便捷传承的标志,那么厕纸的发明和使用则是文明发展的重要标志。

为何这么说?

港剧《寻秦记》有这么一个小片段,男主项少龙穿越回战国时期之赵国时,在一位老农家里欲上茅房,问老农有没有卫生纸用来擦屁股?老农给了他一块类似瓷片的东西,并说,我们都是用这个的,项少龙目瞪可呆。

其实,这一点是很尊重历史的。从先秦到两汉再到魏晋,大多数人上厕所都使用木片、树叶、土块之类的来擦拭污秽,就地取材,用完即扔,方便快捷,主要还是因为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。直到魏晋时期,中国人发明了厕筹。所谓厕筹,是一种固定的长方形的竹片或木片,长约10—23厘米,约两根手指头宽,放在厕所里,用完之后清洗干净,可反复使用,这算是从杂乱到统一了。不过想想用完之后还要洗干净,这味道……

当然,并非所有的都是如此。纸尚未全面普及之前,竹简一直是用来记录文字的主要工具。那些废弃的竹简——上面刻满文字,扔掉太可惜,用来如厕倒甚为方便,废物利用嘛!于是,古代读书人上茅房随手丢入粪坑的竹简(一次性,不重复使用),往往包含着很多有价值的信息。这就导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,现代考古,许多简牍都是从古代的厕所里刨出来的,考古工作者需要发现、清理并解读它们,着实要费一番力气,其中包含不少传世经典。著名的敦煌马圈湾遗址,就是在古厕所遗址中发现了大量被使用过的木牍,其中的资料对研究汉唐史有着重要的历史价值。

厕筹

公元年,是魏晋之后南北朝的最后阶段。此时,北周已于公元年灭北齐统一北方,南面与陈朝隔江对峙。厕纸的发明,在上层贵族间,小部分取代了“厕筹”的使用(“厕筹”在民间依然占“统治”地位),这是一个标志,用相对柔软的纸取代硬邦邦的竹片木片擦屁股,更方便、更卫生、更舒适,自然是文明的进步。造纸术刚被蔡伦改进之时,受限于生产力的发展,价格昂贵,仅少数人用的起。历经四百余年后,南北朝时期用古藤作为材料造纸,藤造纸成了主流,纸的成本降下来了,才发明了厕纸。

历史的发展从来都不是简单的,一件事物的发现、发展,到完全普及总是需要一个过程。不是说东汉出现了可实用的纸,老百姓就都能马上用得起一样。厕纸在当时也并非想用就能用的。除去生产力的限制(用纸上厕所实在过于奢侈,反而用“厕筹”性价比高),一个主要的原因是,纸作为文字和图画的重要载体,已经取代竹简,成为一种文化的象征,具有非常高的地位,是不能轻易亵渎的。即便是写废的纸,也不能随便用来擦屁股,否则会受到官府的惩罚,而且官府还有专门的惩罚条例。

古代的纸

厕纸的发展普及,必然伴随着造纸术的技术革新一道前进。厕纸本身就是纸的一种衍生品,造纸的技术上去了,纸的衍生品自然就多了,也就能有更多的人用的起了。经过唐宋两个时期的大力发展,到了元代,造纸术日趋成熟,纸张已经大规模使用,并使用于诸多方面。其中赫赫有名的便是用纸印制“纸钞”。

“纸钞”虽始于北宋,却兴盛于元。终元一朝,大部分时间施行以纸钞为主,铜币为辅的货币政策,开全面使用“纸币”之先河。元朝在很多方面都做的不好,唯独纸币这一块。元统治者发行“纸钞”是严格按照金银本位制来的,有多少金银就发行多少,没有金银就不发,且面额不大,遵循客观经济规律,所以元代“纸钞”币值相对稳定。明朝初期,朱元璋看到元代“纸钞”可流通,也依葫芦画瓢,发行“大明宝钞”,可他不懂经济,完全忽视明初经济凋敝的实际状况,一开始就超额猛发,导致“宝钞”价值严重缩水。以至于后期大明官员领到的俸禄—一叠“大明宝钞”,吃又不能吃,买又买不到什么,无奈之下,只能当手纸用(太硬,硌得慌),算是“奢侈的享受”了。民国时期的年,国民政府滥发法币,造成严重通胀,亦出现过拿法币当手纸用的现象。纸没利用好也是一场灾难!

大明宝钞

元代纸张的规模化的发展,好的用于书写印刷,粗糙的日用,纸不再是稀罕物,也不用担心用纸擦屁股被追责的问题,“厕筹”的统治随此而终结。明代起,卫生纸被广泛使用,如厕之卫生问题亦受到重视,乃至有人撰文嘲笑之前的皇帝没有卫生纸可以擦屁股,只能用厕筹,实在寒碜。

两千年来,中国人刚开始用竹片来写字,用竹片上厕所。纸发明之后,改用纸来写字,接着用纸来上厕所。“文字”和“如厕”的传承竟如出一辙,甚为有趣!

进入近代,公元年,英国人发明了专门用于擦拭的卫生纸,并随着对外贸易传入世界各国。西方更为柔软的卫生纸流入中国市场,对中国的卫生纸发展产生根本性变革。纸作为卫生用品一直持续使用到现在,成为每个人身边不可或缺的。

现在我们使用的卫生纸,都是包装精美,一片白花花的柔软纸巾,看着就干净卫生。若再向前推进二十年,我的儿童时代,那时农村能使用到的,是一摞摞的,长方形、全身粉红、柔软易碎、不易携带、不易保存、薄薄的卫生纸,而且并不干净。在家还好,若在野外,上厕所后也只能学古人,就地取材,找个木棍之类的划拉了事。科技是第一生产力,生产力的发展决定着社会的变革,更决定着社会物质的丰富程度。

生活在21世纪,尤其是近20年的人们,上厕所是个惬意事。且不说茅厕已发展成自来水冲洗的马桶,城市公厕遍地,硬件设施大为升级,避免了野外漏腚或蹲坑闻恶臭的尴尬,卫生纸更是能一抓一大把,四五张纸往屁股一抹,提腰束裤,搞定,浪费起来毫不怜惜。若一不小心,中国社会重新退回到生产力不发达的年代,不知又几个人能重新适应的了?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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